那张原本木然的面孔上在一瞬间里就变得涕泗横流,清澈的泪水沿着那些沟壑纵横的皱纹之间流淌,顺着下巴大颗大颗地滴落,因为黏在皮肤上的风沙和污垢变得污浊。这令维兰非常茫然,但对他来说,凡人就是这样有时候会突然变得很麻烦的生物。这点茫然还算不上是他解决问题过程中的什么障碍。

        他从队伍里叫来了一个手脚灵便,看起来健壮些的女人,将这位可能扭伤了脚的老先生托付给了对方。不知怎的,老人哭得更厉害了,反而开始挣扎着尝试自己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却被那位健壮的女人气急败坏地在背上拍了一下,用当地土话骂了一句什么。然后,这女人略微收敛了一点脸上怒气冲冲的表情,向着维兰笨拙地行了个礼,紧接着就立刻强硬地把这位老先生架走,健步如飞地重新汇入了撤退队伍的洪流中。

        这个小插曲就如此被解决了。维兰本该立刻回到他的工作当中,但他还是花了十几秒的时间,一直盯着那两人的背影彻底融进了逶迤前行的河流当中。然后他收回了目光,发现传令回来的克里夫正用一种吃了苍蝇般的表情看着他。

        “有什么问题吗?”维兰有些茫然地问。

        “没什么。”克里夫古怪地说,就好像他刚刚意识到自己的某些错误那样,语气里有点尴尬,“大人,我想你也看得出来……”

        他又凑近了点,几乎不必要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以免对士气产生影响:“我们要完蛋了。”

        维兰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事实。他们的位置和行动已经暴露,混沌刮地三尺的做派大家都清楚——除非两位原体还有余力从目前捉襟见肘的主要战场里分出一队从天而降的支援来,否则他们所有人面临的,无非就是今天立刻死还是等明天再死的问题。或者更糟,被混沌俘虏。到那时,单纯的“死”都会成为奢望。

        事实就是事实,没有必要反驳,所以维兰点头点得真心实意。但克里夫在等了几秒之后,发现眼前的阿斯塔特对此没有更多反应,反而气急败坏了起来:“我的意思是,‘我们’要完蛋了!”

        即便他气到脸上那道新伤都扭曲了,他依然很好地维系着自己的音量大小:“但你们这些星际战士大人不一样,不是吗?你们能迅速通过很多我们走不了的地形,只要往山里一钻,可以供你们藏身的地方到处都是。”

        维兰很不高兴:“你认为我们会想要如此临阵脱逃?”

        “不是这样的,大人。”克里夫咬着牙,“我们完蛋了——说实话,这事儿打从一开始我就很清楚,在天上的眼睛都属于敌人的情况下,这么多人走在山路上根本就是活靶子。不少人知道这一点,但人总不能活着等死……现在我们被发现了,被追上是迟早的事,但您和您的兄弟们还能逃出去,还能和大部队回合。要是将来你们能重新杀回来就太好了,我会当这是给我们报仇。”

        从理性上来讲,这或许是一个更合理的做法,从帝国的维度上(如果不是有人意图找茬的话)也是如此。罗格·多恩下达的任务本就不包含带领平民撤离的要素,从成本上来讲,三万个在帝国中随便就能长出来的普通凡人,也比不过一队需要优中选优才能从凡人中遴选出来接受改造手术的星际战士。成功送走117团的维兰当然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可以合情合理地带着他的兄弟们抄更不惹人注意的小道回去复命。但他不是很想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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