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考较来了。陈墨白心里明镜似的。他哪里懂具体调整配方?但他有他的“歪招”。他走上前,学着范一尘的样子,用手指沾了点青花料,却没有捻开,而是闭上眼睛,轻轻将指尖按在自己的眉心(假装思考,实则是将感知力集中于料粉)。

        第97章当代鬼工

        瞬间,一股混杂的信息涌入:深山矿脉的沉积感、水流冲刷的痕迹、人工研磨的力度、以及几种辅助配料(如石子青、明珠料等)的微弱气息……确实,这料子底子不错,但核心的钴料,似乎来自一条矿脉的边缘地带,少了几分核心区域的“醇厚”和“烈性”,就像一壶好茶,用了次一等的茶叶,滋味总差那么一点火候。

        他睁开眼,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沉吟道:“此料根基尚可,然其性略‘漂’,似缺一味‘压舱石’。或许……可尝试加入极少量的、产自云南朱明地区的土钴(一种含钴的天然矿物土,色泽深沉),取其沉郁之气,以镇浮华。比例嘛……千分之一二足矣,过则色黯。”

        他这话半是依据刚才感知到的料性偏差,半是瞎蒙。没想到范一尘听完,眼中精光一闪,盯着陈墨白看了好几秒,缓缓道:“陈先生果然不是‘略有兴趣’。此法……甚险,但理论上,或可一试。先生对料性之感知,已近乎‘道’。”

        一场关于青花料的讨论,瞬间提升了哲学高度。周围几位老专家也纷纷点头,表示这种对材料本源精神的探讨,正是当代仿古瓷超越单纯形似、追求神似的关键。

        范一尘似乎被勾起了谈兴,他拿起自己刚才画的那只梅瓶,道:“形易摹,神难追。如今科技发达,胎釉配方、绘画技法乃至做旧手段,皆可量化分析,极致模仿。然,古瓷之神韵,在于当年工匠手下那份‘不得已’与‘偶然’。泥性的微差,窑火的变幻,笔锋的顿挫,皆非刻意所能为。今人仿古,太‘完美’,反而失了真趣。”

        陈墨白深以为然,接口道:“范老师所言极是。器物有灵,这‘灵’,一半在匠人倾注的心血与情绪,另一半,就在这材料与火候的‘天成’之中。过于追求技艺的完美,好比只练招式不修内功,终究是花架子。感知其‘灵’,顺应其‘性’,或许才是真正的传承。”

        一个强调技艺基础上的神韵捕捉,一个侧重灵性感知下的顺势而为,两人观点虽有差异,却都在追求超越表象的“真”。这番对话,引得周围不少学者加入讨论,俨然成了一个小型的学术沙龙。

        辩论中,陈墨白始终分出一丝心神感知着范一尘和他那件半成品梅瓶。令他稍感安心的是,范一尘的作品气息非常纯净,只有专注、严谨和一丝对完美的追求,完全没有“鬼工门”相关器物上那种阴冷、诡谲的感觉。而且,范一言谈间对古法传承的尊重,也显得真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