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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上“诗礼簪缨”的匾额在暮色中褪成惨白,廊下积雨顺着瓦当滴落,将青砖上“荣禧堂”的朱漆字迹冲刷得愈发黯淡。雨帘中隐约传来小厮们搬运物件的嘈杂声,混着远处厨房飘来的残羹馊味,刺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当年门庭若市时,连猫儿狗儿都沾着富贵气,如今却连廊下的石狮子都蒙着层灰。

        不知该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这日渐衰败的荣国府,唯有竹影依旧在窗棂上摇晃,将她佝偻的身影与族谱上的祖先画像叠成一重苍凉的剪影。供桌上的香早已燃尽,烛泪蜿蜒如蜿蜒的泪痕,在泛黄的族谱扉页晕开。铜制香炉积着厚厚一层灰,那曾是太爷爷受封时御赐的物件,如今却蒙尘黯淡,再不复往日光泽。

        恍惚间,她看见太爷爷骑着高头大马接圣旨的威风,大红绸缎制成的圣旨迎风招展,随从们高举的旌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听见祖母当年协理宁国府时掷地有声的训话,那声音穿过雕花隔扇,让府中上下人人屏息。可那些鲜活的场景,都像这檐下的雨珠,坠地便碎成一滩水痕。雨势渐急,敲打在青瓦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与远处传来的丫鬟婆子的嬉笑低语形成刺耳的反差,更显此刻祠堂的死寂与凄凉。

        24.谣言四起(一)

        邢夫人裹紧月白织锦斗篷,踩着青石板上未化尽的薄霜往西南角疾走。檐角冰棱坠落,在她脚下迸溅出细碎晶莹,倒像是她眼底将落未落的泪。转过垂花门时,袖中那封字迹潦草的密信硌得掌心生疼——那是昨夜三更,陪房王善保家的冒雪送来的,信上歪歪扭扭写着“王夫人要撤周瑞家的差事“。

        穿过月洞门,潮湿的烟火气扑面而来。下人们住的五间大瓦房前,三个婆子正蹲在砖砌灶台前添柴。火光映得她们沟壑纵横的脸忽明忽暗,其中梳着银线纂儿的老妇压低声音:“听说太太屋里新来了个扬州瘦马...“话音未落,青灰砖墙外突然传来环佩叮当,众人回头,只见邢夫人踩着三寸高的掐银丝花盆底鞋,裹着猩红猩猩毡斗篷立在晨雾里,眉间霜雪未化。

        烧火的刘嫂子吓得把火钳当啷掉在地上,滚烫的火星溅在粗布裙摆上,她却浑然不觉,只颤巍巍福了福身:“老...老祖宗,您这...“话没说完就被邢夫人抬手止住。当家大太太踩着满地煤渣走近,指尖划过斑驳的灶台,沾了满手煤灰,倒像是给养尊处优的玉手添了层乌金护甲。

        秋阳斜照在荣府西跨院的青石板上,将邢夫人玄色掐银丝绦的披风染出一层淡淡的光晕。她踩着金线绣缠枝莲纹的花盆底鞋,款款走到爬满紫藤的石凳前,青玉护甲划过冰凉的石面发出细微声响,这才慢条斯理地撩起裙摆坐下。

        廊下正在晾晒衣裳的婆子们手中木杆“哐当”相撞,浆洗好的月白绸衫在风中猎猎作响。为首的周嬷嬷捏着衣襟的手微微发抖,与几个贴身伺候的仆妇交换了个眼色,脚步虚浮地挪了过来。众人垂首站定时,檐角铜铃突然叮铃作响,惊起了槐树上两只灰雀。

        邢夫人掏出手帕轻拭嘴角,丹蔻染红的指尖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她故意拖长尾音,将绣着暗纹的帕子叠了又叠:“你们这几日的月钱,是不是还没发?”尾音消散时,西厢房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惊得几个小丫头慌忙捂住了嘴。

        一个年纪稍大的婆子连忙点头:“回邢夫人,可不是嘛。自从抄家后,月钱就一直拖着,家里的孩子都快揭不开锅了。”其他婆子也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抱怨起来。邢夫人等她们说够了,才清了清嗓子:“你们知道为什么月钱发不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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