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中文 > 玄幻小说 > 猫主沉浮 >
        “你们怎么能对二太太动手!”锦儿生气地喊道,“二太太这些日子为了府里的事,吃不好睡不好,你们不但不体谅,还这么对她,良心都被狗吃了吗?”“我们的良心被狗吃了?”李婆子冷笑一声,“那二太太的良心呢?看着我们挨饿,却把银子藏起来,她的良心就好过吗?”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廊下铜雀衔珠灯被推搡的人影搅得光影乱晃。下人们攥着褪色的袖口,涨红的脸在忽明忽暗中扭曲变形,粗使婆子们踩着木屐的声响像鼓点般密集。有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被挤得踉跄,怀中账本哗啦散落,泛黄的纸页上墨迹未干的银钱数目在青砖上翻飞。

        王夫人扶着檀木嵌螺钿的屏风,指尖深深掐进雕花里。绣着金线牡丹的抹额勒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绣着缠枝莲纹的月白绸裙被扯住一角,绣线在拉扯中绽出细碎的裂口。她望着那些平日温顺的面孔如今满是怨怼,耳畔此起彼伏的“克扣月钱”“苛待下人”像无数根银针扎进耳膜。喉头发紧得说不出话,锦帕被冷汗浸得发潮,眼前的梁柱开始摇晃,恍惚间仿佛看见荣国府的朱漆大门轰然倒塌。

        “都住口!”她突然爆发的喝声带着破音,扶着描金缠枝莲纹的紫檀木屏风勉强站稳,指尖深深掐进冰凉的雕花里。三日前新换的翡翠护甲硌得生疼,腕间赤金累丝镯子却还在随着颤抖叮当作响,“月钱一事本就有账可查,明日便叫周瑞家的将总账抬出来,当着众人的面......”

        话音未落,廊下忽起一阵骚动。几个粗使婆子挤开丫鬟冲到阶前,为首的李嬷嬷举着半枚缺口的银锭,浑浊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这月例银子缺斤少两,当我们是瞎的不成!”她枯黄的手指直指王夫人,唾沫星子混着菜叶残渣,险险溅上那双裹着蜀锦软缎的三寸金莲。人群如沸鼎中的粥糜翻涌,七嘴八舌的骂声里,有人哭喊着自家孩子等着药钱救命,有人摔碎瓷碗震得青砖发颤。

        王夫人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绣着金线云纹的袖口下,指甲已将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随着微微发颤的指尖,暗红血珠顺着纹路蜿蜒而下,悄然渗进织锦软缎里。透过晃动的人影,她瞥见廊角邢夫人倚着丫头冷笑的模样,鬓边那支点翠凤凰钗在烛火下泛着幽光,每片羽毛都似淬了毒的利刃,直直刺向她的心窝。

        荣禧堂的楠木梁柱在喧嚷中仿佛都在摇晃,红木八仙桌上的茶盏跟着轻颤,碧色茶汤晃出细密涟漪。李嬷嬷攥着账本的指节泛白,袖口蹭过案头朱砂砚,洇开的墨渍像极了昨日库房盘查时发现的霉斑。二十三个管家婆子分成两派,邢夫人的心腹王善保家的正扯着嗓门要查各房月钱流水,王夫人这边的周瑞家的则死死护着账簿,珠翠满头的发髻随着争吵剧烈晃动,鬓边的累丝金凤几乎要震落下来。

        “上月胭脂水粉的开销足足超了两成!“王善保家的尖利的声音刺破空气,绣着金线缠枝莲的帕子狠狠甩在桌上,震得镇纸都滑出半寸,“二太太房里新来的丫头,凭什么比老太太屋里的还多二两月钱?“她刻意拖长尾音,目光似针尖般扫过垂首站在王夫人身侧的王熙凤。

        周瑞家的猛然挺直脊背,镶着金线的月白绸袖随动作滑落,露出三寸长的鎏金点翠铜护甲。她重重将茶盏掼在檀木桌案上,茶汤泼溅在账簿边角,洇开深色水痕:“要说亏空,东府那边的银子流水才该好好查查!“话音未落,窗外忽传来“哗啦“脆响——廊下捧茶的小丫头被这声呵斥惊得手一抖,青瓷茶盏跌在青砖上碎成齑粉,滚烫的茶水蜿蜒漫过雕花门槛。

        瓷片飞溅的刹那,周瑞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前日账房呈报的文书在脑海中翻涌:苏州采买的绸缎因漕运延误,在库房积压受潮,原本值千两的云锦如今折了三成市价;庄子上连年灾荒,今岁收成竟不足往年半数,佃户们跪在角门外哭穷的惨状犹在眼前。更要命的是各房开销有增无减,太太们新裁的冬衣、哥儿姐儿的脂粉钱,桩桩件件都在啃噬着荣国府的根基。她攥紧帕子,指尖掐进掌心,若是任由这场争吵继续,只怕今冬连各房炭火钱都要捉襟见肘。届时邢夫人必然借机发难,荣禧堂里这些明争暗斗的账本,倒成了自家掌家不力的铁证。

        廊下秋蝉正不知疲倦地嘶鸣,鸣声穿透雕花槅扇灌进堂内,与主母们的争执声搅成一团。周瑞家的望着满地狼藉,忽觉这蝉鸣比平日更显聒噪——往年这个时节,府里该是筹备中秋家宴的热闹光景,如今却连体面都要撑不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